自去年歲末“馬向前事件”后，今年3月以來富士康廠區(qū)接連發(fā)生跳樓、墜樓事件，這一全球500強之一的企業(yè)深陷“跳樓門”。富士康這艘龐大的工業(yè)“母艦”，究竟出了什么“故障”？處于輿論漩渦中心的富士康首度打破沉默，昨天下午，富士康集團媒體辦主任劉坤、富士康集團衛(wèi)生部部長芮新明以及富士康工會副主席陳宏方，一起接受羊城晚報的獨家專訪。
富士康集團負責人接受采訪時數度用“檢討”一詞表態(tài)。“近一兩個月來，發(fā)生一連串突發(fā)事故，說明我們在管理上出現了問題。”劉坤說，無論是發(fā)生一件還是多件跳樓的事情，富士康都會同樣重視。一般遇到如跳樓等突發(fā)事件，集團會第一時間報警和通知員工家屬，并向媒體通報員工的基本信息及公司方面的態(tài)度，會積極配合警方協(xié)助調查取證。“不過由于辦案是警方的事情，所以在警方發(fā)布具體原因之前，富士康不會向外部透露任何具體細節(jié)”。
劉坤坦言，在這些事件中，富士康管理存在一定的責任。“不管出于什么樣的原因，不管員工選擇了什么方式，畢竟在富士康的廠區(qū)內，員工在工作期間出現了問題，我們應該在管理上、企業(yè)文化上檢討自己的問題。”他說，雖然富士康在深圳廠區(qū)有40多萬人，管理難度很大，“但是這不能成為我們推脫的借口”。
■事故探因
出事的大部分是新員工
根據富士康的介紹，最近頻發(fā)的跳樓傷亡事件中，事發(fā)員工年齡絕大部分在18到23歲之間，只有一名是28歲。這些員工上崗時間絕大部分在六個月之內，有一些進廠還不到一個月。
“20歲左右的青年人，學業(yè)有成進入社會，然后進入富士康接受崗前培訓，再上崗。自殺是一瞬間的事，成因卻是日積月累的，在入職之前，員工更需要社會的關懷。”劉坤說，新員工剛進廠沒多久就出事，說明富士康對他們的人文主義關懷不夠。同時,也說明自殺是個社會問題，員工日常受的干擾并不單一，很多因素左右著員工的決定。
管理新生代員工有缺陷
“80后、90后的員工占了絕大多數，他門已經取代了老一輩員工的主體位置”。劉坤認為，在如何更好地管理新生代員工方面，富士康是有缺陷的。富士康進入內地已20多年，老一輩員工在艱苦的條件下也能很好地工作，新生代員工的生活條件變好了，卻出現很多管理上的難題。近期的事故地點大都集中在宿舍生活區(qū)，劉坤分析說，富士康的普工大多在園區(qū)宿舍樓居住，宿舍大多八人一間，房間絕大部分有獨立衛(wèi)生間，有空調及電視房，硬件越來越好，但忽略了一個很細微的問題，即宿舍的人員分配比較混亂，一個宿舍內的人員往往是好幾個部門的人，他們之間往往缺乏共同語言，缺少一個聯系的紐帶。
工會副主席陳宏方告訴記者，富士康在深圳共有42萬職工，其中有31萬是普工，而普工大多數是80后、90后，這部分群體自我維權意識很強，沉迷于網絡的虛擬空間，很少與身邊的同事溝通。
有先兆卻未能及時預防
劉坤告訴記者，最近的多起跳樓事件發(fā)生后，經了解，均有一定的征兆。“其中某跳樓女工，因為老鄉(xiāng)朋友調到其他園區(qū)工作，之前已在宿舍哭了兩天，但其他舍友和朋友沒及時把這情況反映給公司。”劉坤認為，這說明集團的通報體制目前還不完善，應該在一些員工有某種傾向的時候將悲劇阻止在萌芽狀態(tài)。”
“心理疾病是可能會傳染的，如果不加以預防的話，影響會很大。”衛(wèi)生部部長芮新明說。
“我們以前也意識到員工溝通難的障礙，因此出臺了由內部員工推薦的政策，新人在推薦人的幫助下，能盡快適應公司的環(huán)境。新人進廠之后，在他們的廠牌后面都會寫明相應的投訴電話，有什么困難可以直接撥打相關的電話。”陳宏方坦承，“這幾起突發(fā)事件給我們敲響了警鐘，讓我們反思我們前段時間做的工作是不是不夠，反思我們在管理和文化制度上是不是還有不完善的地方。”他說，廠內現在專職的工會人員有15人，兼職的有270人，對于42萬人的大廠來說，顯然低于國家規(guī)定的每1000人配備1名工會干部的標準，因此工會的救助系統(tǒng)推廣的力度還不夠。
據芮新明介紹，自去年7月孫丹勇跳樓之后，他們與深圳市第二人民醫(yī)院和觀瀾人民醫(yī)院合作，在龍華和觀瀾兩大廠區(qū)內設立了三個心理咨詢點，每周兩次邀請兩個醫(yī)院的專家來富士康坐診。但芮新明也坦言，富士康員工對心理咨詢的認識還不夠，主要是因為途徑有限，渠道目前還不是很暢通。
■焦點回應
富士康內部是“軍事化管理”？
劉坤說，外界流傳富士康是“軍事化管理”，這種說法是不準確的。他說，富士康在全國有近80萬員工，對待產品質量、工藝方面的追求是非常高的，這個高標準是富士康成長壯大的基礎，但同時，這種高標準追求，或多或少影響到富士康企業(yè)管理文化的特質，比如管理層在對待員工時，有一些管理措施顯得刻板。
對于網友對“富士康企業(yè)文化”提出質疑的觀點，他說，企業(yè)文化有長期積累下來的頑疾，這也是面對新時代員工需要不斷改進和完善的地方。
“非正常死亡”比例是否過高？
對于40多萬員工，連續(xù)幾天出現跳樓事件，這個數字是否屬于正常？
劉坤表示，一起和多起，生命價值都是一樣的。富士康不會因為以有幾十萬員工的事實為借口來逃避責任，蔑視生命。
當記者詢問是否對非正常死亡做過統(tǒng)計時，劉坤稱沒有。
富士康員工為何會有“三怕”？
據傳言，富士康員工“三怕”，一怕管理層，因為管理層掌握著普工的績效；二怕保安，因為保安打人在富士康較為普遍；三怕“分流”，因為可能無工可做或工作多得累死人。
對此，劉坤說，管理層掌握員工績效，這在任何一個企業(yè)都是如此，但是，績效不是靠人情和其他因素，而是取決于工作表現，公司已形成非常嚴密和高標準的要求。
其次，在富士康內部，的確有存在保安與員工發(fā)生糾紛的記錄，有保安隊員工有過份舉動被開除。但是這些都是個案。作為公司，從制度上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(fā)生。[!--empirenews.page--]
至于“分流”，劉坤說：“因為企業(yè)規(guī)模的原因，有不同產品和部門，分流會發(fā)生，當某種產品量大時，會有正常的生產流動，但在金融危機時由于訂單減少，主要裁的是中高層管理者，不得已的時候才裁減普通員工，但對來自貧困地區(qū)的、貧困家庭的員工給予保護?；丶业膯T工我們也會留下他的電話，發(fā)放來回路費，等經濟好轉時，我們會打電話再讓他們過來。”
■事件回放
今年1月23日，19歲的員工馬向前在富士康華南培訓處的宿舍死亡，此事經過家屬猛追不舍及媒體持續(xù)曝光，目前二次尸檢結論為“高墜致死”，警方決定不予立案。
進入今年3月份，跳樓事件逐步“升級”，3月11日晚9時30分，富士康龍華基地一名20多歲的李姓男工在生活區(qū)C2宿舍樓5樓墜亡，原因疑為過年加班費被盜，一時想不開而輕生，對員工自殺的原因，富士康公司仍未表態(tài)。
3月17日上午8時，富士康龍華園區(qū)一名田姓女子從宿舍樓跳下摔傷，其本人表示跳樓原因為“活著太累”。
3月29日凌晨3時，富士康龍華園區(qū)一名從湘潭大學畢業(yè)的23歲湖南籍男工,被發(fā)現死在宿舍樓J1樓一樓過道，后被警方認定為“生前高墜死亡”。
4月6日下午3時許，富士康觀瀾工廠C8棟宿舍一名未滿19歲的江西籍饒姓女工從宿舍樓7樓墜樓，目前仍在醫(yī)院治療，該員工進廠才28天，是公司的一線作業(yè)員，跳樓后在空中被樹枝擋了一下，當時保住了性命，跳樓原因初步懷疑系感情糾紛。
4月7日下午5時30分許，富士康觀瀾工廠一名18歲云南籍寧姓女工從廠外宿舍樓墜亡，目前廠方已報警并通知家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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